《老子》的“三不”大同思想
作者：周祖庠
拙文《老子“复古”的实质是恢复“大同”道德》问世后，有的读者认为文章拔高了老子，老子实际上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：“老子那时哪来的共产主义道德呢？”
对此，我们可以举出很多的例子证明来这一点：《老子》一书，的确是在有意识地提倡原始共产主义的“大同”道德。
请看第八章：
“上善似水。
水善利万物而不争，
居众人之所恶，
故几于道矣。”
“上善”是什么？“上善”就是上古圣人之所为。上古圣人那就是以“三皇”、“五帝”上古“老八代”如伏羲氏、神农氏、轩辕氏、唐尧、虞舜、夏禹等为代表的圣贤们，他们是一群很好地履行“大道”的人，也可以说他们是先民道德与智慧的集中代表。这“善利万物而不争”的水性，比喻的就是原始共产主义“大同”道德。
《老子》在第二章里说道：
“是以
圣人居无为之事，
行不言之教。
万物
作焉，
而弗始也。
生焉，
而弗之有也。
为焉，
而弗恃也，
成功，
而弗居也。
夫唯弗居也，
是以弗去也。”
上古圣贤的优秀品质，老子在这里用三句话高度地给予了概括，这就是：“生而弗有，为而不恃，长而弗宰。”我们简称为“‘三不’大同思想”。
圣贤们所处的时期，就是原始共产主义社会时期；原始共产主义社会时期的道德，自然就是原始共产主义道德了。舍此之外，并没有第二个答案。《老子》在短短的五千言文章中，多次提到这一点，所以我们只能结论为：老子在有意提倡这种道德。
在第十章里，说得更明显了：
“生之，
畜之。
生而弗有，
为而不恃，
长而弗宰也，
是谓‘玄德’。”
这种原始共产主义道德标准，我们认为，即使与二千五百年后的现代人们所提倡的“科学的共产主义”道德相比，也未见得有多少逊色。
关于古代圣贤们的“大同”道德事迹，最为脍炙人口的就是大禹治水了：
“当帝尧之时，鸿水滔天，浩浩怀山襄陵，下民其忧。尧求能治水者。”“于是舜举鲧子禹，而使续鲧之业。”“禹乃遂与益、后稷奉帝命，命诸侯百姓兴人徒以傅土，行山表木，定高山大川。禹伤先人父鲧功之不成受诛，乃劳身焦思，居外十三年，过家门不敢入。” “帝舜荐禹于天，为嗣。十七年而帝舜崩。三年丧毕，禹辞辟舜之子商均于阳城。天下诸侯皆去商均而朝禹。禹于是遂即天子位，南面朝天下，国号曰夏后，姓姒氏。”①
禹因为对人民作出了巨大贡献，被人们推上了帝王的宝座，但他并未因此而居功自处，而是牢牢记住前代圣贤们的教训：“生而弗有，为而不恃，长而弗宰”，临终时，将帝位禪让给了异姓的益：
“而后举益，任之政。十年，帝禹东巡狩，至于会稽而崩。以天下授益。”②
禹的这种精神，就是原始“大同”道德的体现。
老子在第五十一章里又再次强调：
“生而弗有也，
为而弗恃也，
长而弗宰也，
此之谓‘玄德’。”
至此，可以说明，我们得出的“《老子》在提倡原始‘大同’道德”的结论，应该是言而有据、实事求是的。难道“生而弗有，为而不恃，长而弗宰”的思想，还不能够称之为原始“大同”道德吗？提倡“三不”大同思想，是《老子》主题思想中重要的组成部分。
此后，夏禹的继位者益又将帝位禪让给了夏禹之子启。启死后，他的儿子太康继位，自此，禪让制变成了世袭制：
“三年之丧毕，益让帝禹之子启，而辟居箕山之阳。禹子启贤，天下属意焉。及禹崩，虽授益，益之佐禹日浅，天下未洽。故诸侯皆去益而朝启，曰：‘吾君帝禹之子也’。于是启遂即天子之位，是为夏后帝启。”“夏后帝启崩，子帝太康立。”③
从此，私有制产生了，阶级产生了，剥削制度产生了；自此，“生而弗有，为而不恃，长而弗宰”的原始社会“大同’道德，已不再是全社会共同遵守的公德了。
此后，统治阶级如果对广大民众压迫、剥削过度，民众就会被迫举行起义；如果成功，起义者就会登上统治者的宝座。前车之鉴，新兴的统治者可能会采取一些宽松的政策，对被统治者予以让步，客观上为社会的进步创造了一定的条件。但这些条件是有限的，因为阶级压迫、阶级剥削的本质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改变，不过是改换了执行者而已，换汤不换药。而起义与镇压起义的战争，对人民生命、财产以及文化所造成的巨大损失，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，如项羽的坑卒和焚书。
从先秦起，有识之士就盼望古代圣贤能够重现，古代没有压迫、没有剥削、人人平等的大同社会能够回归。《老子》一书，则集中地体现了这一思想。
然而，二千多年来，这仅仅成了一种美好的愿望，仅仅成了先知先觉者、被压迫人们的一个精神支柱。
十九世纪末，特别是二十世纪初的“五·四”新文化革命运动，西方的民主、科学思想传入中国，又给人们带来了希望，成千上万的志士仁人为了实现“建立一个独立、民主、平等、自由的新中国”的伟大理想，不惜抛头颅，洒热血，献出了自己宝贵生命。辛亥革命，终于推翻在中国盘踞了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，一个新兴的为民所主的社会将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。然而，整整一百年的实践证明了，此事绝非容易。
通过革命取得政权的人们，在不受制约的权利的腐蚀下，一些人逐渐放弃了他们当初用以号召天下的旗帜，成了新的专制独裁者、新的军阀；几千年封建剥削阶级思想的残余，在他们脑子里深深地扎下了根，“生而弗有，为而不恃，长而弗宰”的古训，早被他们忘在脑后。在这一点上，他们实际上已不如西方资产阶级的政客们，因为后者还知道实行现代的民主。
说到这里，我们不禁想起了孙中山，为了免除可能爆发的南北战争给广大民众带来的灾难，他将自己数十年奋斗所换取到的辛亥革命胜利果实——大总统的位置让给了军阀袁世凯，而宁愿去领导修筑铁路。尽管人们对他的这种“妥协”存有不同看法，但他这种作法与那些为了个人的利益，不惜把全国人民引向灾难的行为相比较，不是显示了其伟大的人格吗？他可算是一个履行了“生而弗有，为而不恃，长而弗宰”的“三不”大同精神的现代圣贤。
联系到现在某些号称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人，不是在紧紧抓住自己手中的权利不放，父传子，子传孙吗？他们就是今天的秦始王、袁世凯。与几千年前的中国古代圣贤作为相比，这不是非常可笑的事吗？
这些年，各种为了个人的利益，不惜一切手段损伤他人利益的作法，我们看得实在是太多了。这样发展下去的结果，维持社会正常运转的底线必将崩溃，整个社会将陷入灾难之中。因为它违背了“天道”，其结果就是必然要受到“天道”的惩罚。
旧的一年即将结束了，新的一年就要来到了，在这送旧迎新之际，我们希望热爱国学、热爱传统文化、热爱传统道德的人们，认真领会老子的这三句话，并把它传达给周围的人们：我们打江山，不是为了自己坐江山，而是为了人民当家作主；我们的各级领导，如果在为民众服务中有了点什么政绩，那绝不是自己升官发财的资本；我们为他人作了点好事，绝不是为了他人报答，也不是炫耀自己的理由。希望大家都能把这三句话的作为鉴别事物的一个标准，作为自己作好事的出发点。诚如是，二O一二年，就将会是真正新的一年，进步的一年。
2009年8月5日初稿于南京儒林学士府
2011年12月28日屯中修改于长沙岳麓区桃花岭三楚书院
注：
①②③司马迁《史记·夏本记》。
